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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6章 元春妹子不簡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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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延凱與賈元春的相識很簡單。

顧家有一別莊,東鄰清惠長公主的梅園,西邊就是梅花庵。顧元凱於權勢名利不看重,也無入朝之心,唯有一大愛好,便是作畫。尤擅山水。時常住在別莊,不為別的,只為此地景致宜人,乃是寫生的佳處。

梅花庵後山便連接著顧家別莊。庵後有一清泉,偶有仙鶴飛至此處。顧元凱聽聞,便總會在仙鶴遷徙的季節來,一則碰碰運氣,若能遇見仙鶴,畫下來最妙。若遇不上,便是這清泉山石,也有許多看頭。

在畫癡的眼裏,同一個地方,不同的角度,不同的方式去畫,所得的作品都是不同的。

他便是在這裏認識的賈元春。

最初,兩人隔著一排松樹林,各自作畫。一人在涼亭,一人在水澗旁。互不打擾,也互不交談。時間久了,兩人都知道,不遠處還有一個與自己有著同樣愛好,且為此如癡如狂的志同道合之人。雖仍未有言語,卻已開始神交。

再後來,有一回,賈元春的畫作被吹了起來,隨風飄蕩至顧延凱處,顧延凱隨手撿起,送了回去。卻是發現那畫作用的西洋的水彩畫法,很是清新,別有一番風味,一時心癢,問了幾句。一來二去,兩人各自安生歡喜,只恨不能早識得這麽一位知己。

漸漸地,雙方便這般熟絡起來。賈元春每逢初一十五都會去往梅花庵,且會住上一日,偶爾兩日。幾次之後,顧延凱似是發現了規律,便也在初一十五的時候去往後山。

兩人在一起,話說的不多,也全是與作畫相關,除此外,再無其他。可偏偏在二人論畫最為投入的一次交談中,顧延凱的老毛病犯了。

顧家子嗣素來艱難。顧延凱從小便有哮癥,幼時好幾回兇險萬分,差點沒活過來。到得大些,在家裏各種小心呵護之下才有所好轉。

這會兒犯了癥狀,竟是面色蒼白,好在賈元春鎮定,使人去客院拿了藥來,才緩了顧延凱的病情。顧延凱也因此,對這個有著“救命之恩”,又“志同道合”的女子,慢慢上了心。

聽完整個故事的林硯嘴角抽搐。

救命之恩?他是不信這裏面沒有伎倆的。志同道合?據他所知,賈家四個姑娘,所謂的“原應嘆息”各有所長,也各有所好。其長與好也正合了身邊丫頭的名字。惜春為畫,探春為書,迎春為棋,元春為琴。

這畫嗎?賈元春並非不會,卻不見長,要想讓顧延凱另眼相看,只怕不能。

林硯不免想到,去歲還在賈家之時,賈元春特意讓人來問過西洋畫的技巧,又問是否有這方面的書籍。他沒有多想,直接給了。好些是當初西洋先生存下來的,他還做了標註。賈元春借的時間也不長,幾天便還了回來。

幾天,是遠遠不夠學習的。卻完全足夠謄抄一本,留下研究。

顧延凱擅水墨丹青,與西洋畫並不熟悉。賈元春正好可借此方法的新穎之初吸引他的註意。

只是不知,賈元春本就有學畫的心思,後來遇上顧延凱順勢而為,還是在一年多前,便已想著這一招,只待時機。

林硯轉動著手裏的茶杯輕笑,賈元春,這人選得可比賈母聰明多了。只是,以他所知的顧家,似乎並沒有那麽拎不清。不知賈元春是否還有後招。

嘖嘖,他有點感興趣啊,怎麽辦!

********

顧府。

顧老爺握著藤條直接抽下去,顧延凱一聲悶吭,卻是梗著脖子,半點不退讓。

“此事是兒子做得不對,父親若是有氣,便只管打吧。可兒子是真心喜歡賈姑娘,也只想娶她做妻子。別的什麽張姑娘,劉姑娘,兒子見都沒見過,也不稀罕。”

顧老爺越發氣了,一連好幾鞭,一下重過一下,“婚姻大事,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哪裏有你這樣的!賈家是什麽門風,若娶進來,我顧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!我今日便打死了你,也免得你做出醜事來,對不起顧家列祖列宗!”

藤條再次甩過來,顧延凱咬著牙,不躲不避,又挨了幾下,額頭已見了汗。

顧太太唬了一跳,忙上前攔住顧老爺,“老爺手下留情!凱兒自小身子弱,如何經得住!”

“你瞧瞧,你瞧瞧他現在這個樣子!我寧可打死了他!只當沒這個兒子!”

顧太太身子晃蕩,“老爺,凱兒心性純良,天真不知世事,你讓我勸勸他。”

顧老爺就這麽一個兒子,見他面色白了不少,哪裏會不心疼,顧太太既這麽說,他便也順著這梯子下了。

顧太太忙抱著顧延凱,拼命使眼色,顧延凱卻似是完全看不明白一般。一句軟話也不肯說。

顧太太急了,“賈家是什麽人家,你出門打聽打聽便能知道!他們一家子,除了賈璉看上去還像個樣,其他都是些什麽人?更莫提王氏是怎麽沒的!那可是嫂子侄媳婦都能下手的毒婦。有這樣的母親,她的女兒誰敢娶進門!”

“母親,王氏的罪責同賈姑娘有什麽相幹,怎麽能算在她的頭上。賈姑娘同她母親不一樣。她自是知道自己母親的罪孽的,也深感愧疚,便是如此,她也願代母受罪。便是後來,她母親沒了。她也念著這點,時常往梅花庵去,便是為了這個。”

“這一年多的時間裏,每月初一十五必到,風雨無阻。可見她一片純孝之心,也是一直將母親的罪孽放在心裏,時時銘記,想要償還,為過世的大伯母祈福。”

顧太太冷哼,“好!我們便不談她母親,只談她!哪個好人家的女孩兒會與外男私相授受?哪個好人家的女孩兒會迷得人神魂顛倒,非娶不可?

天下間只有那一處可作畫之地嗎?正經姑娘家,遇見外男,只怕跑都來不及,哪裏會這般硬湊上前來?這不是勾/引是什麽?你們……你這般死活要娶,是不是……你們是不是做了什麽?”

顧延凱唬了一跳,“沒有!沒有!兒子哪裏這麽糊塗,做出這等不知廉恥的事情來。何況賈姑娘自來矜持有度,萬不會允我放肆。”

沒有就好,沒有就好!顧太太心痛之餘,也松了口氣。

顧延凱又道:“母親誤會了。別說我們從來不曾越雷池一步,便是有,那也一定是兒子的不對。賈姑娘她……賈姑娘她並不是母親想得這樣。

最初賈姑娘也只是在畫畫,從沒看過兒子一眼。是兒子瞧見她的畫作,一時欣喜,硬要過去同他搭訕的。後來也是兒子主動同她說作畫的事。”

顧太太身形顫顫巍巍,顧延凱一把扶住,“母親,您最疼兒子,您前幾個月還問兒子想找個什麽樣的妻子。那時是兒子沒弄明白,現在兒子懂了,兒子就要賈姑娘。母親,您說過,只需兒子喜歡,您便答應的。

兒子不要什麽張姑娘,劉姑娘,只要賈姑娘!賈姑娘心地善良,又有孝賢之名。尤其她還難得同兒子談得來,能跟兒子一起作畫。母親,您便依了我吧。”

顧老爺聽不下去了,將藤條往顧延凱身上重重一甩,直接喚了人進來,“給我押下去,看著他,不許他出門!”

********

鳳儀宮。

顧太太滿面愁容,“也不知那賈元春給凱兒灌了什麽迷魂湯,竟是讓凱兒這般在意。便是要被打死了,也不肯松口。”

皇後搖頭,“嫂嫂也別傷心。照本宮說,還是你和哥哥的不是。因著凱兒身子不好,你們只日日將他拘在屋子裏,便是作畫也只讓在別莊附近,不許跑遠了。

從小到大,他從沒有朋友,更沒見過別的女人,如何懂得這些手段?他性子單純,心如赤子,現今遇著個厲害的,叫人稍微使點手段,豈能不把整顆心都給了人家?”

顧太太忙壓下哭泣,“可……娘娘也知道,顧家子嗣艱難,臣婦三十歲上才得了凱兒,偏他又有哮癥,臣婦和老爺哪裏放心叫他同別人孩子一樣放肆。萬一出點差錯,顧家八代至此,豈不就斷了根?臣婦與老爺如何想到會有今天這一出,便是後悔也已經晚了。”

“凱兒身邊跟著的人呢?他同賈元春相交都大半年了,你們就半點不曉得?”

顧太太面色更為愁苦,“娘娘,凱兒也是你看著長大的。你也知道,他騎馬射箭都不能,唯有作畫這麽一點愛好,我們那裏忍心再剝奪了去?偏作畫時不喜人在旁邊伺候,說會打擾他。我們也只能應著。他自小就乖巧聽話,哪裏知道他會……會……”

皇後不免輕嘆。顧延凱確實聽話,還記得小時候,她拿了糖果逗他,他吃了兩顆便不吃了,只說父母不讓多吃。見她咳嗽兩聲,便會拉著她的手問她怎麽了,還一本正經地同宮女吩咐,讓做川貝雪梨膏給她吃。

因著他有病,長輩不讓跑馬,他便是見著別人跑得歡騰心癢的不得了也從沒開口要求,只說長輩都是為他好。長輩不讓出門,不讓走遠。他便也只在別莊附近尋地方作畫。

尋常人家的孩子總會鬧騰,表面應了,私下會想各種法子偷偷學騎馬,偷偷跑出去,顧延凱卻是一次也沒有過。

然而誰能想到,就是這麽一個乖巧懂事,寧可壓抑著自己的興致也不肯讓長輩擔心的孩子,如今執拗起來,誰都沒辦法。

皇後站起來,問道:“凱兒的傷怎麽樣了?”

“太醫瞧過了,倒是還好。如今在床上躺著呢。大約也覺得自己讓臣婦與老爺生了氣,只一個勁說是自己不好。卻還是半點不肯松口賈元春的事。那模樣……那模樣,臣婦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!”

“無事便好。哥哥想來也是氣得狠了。你也比太擔心。只等凱兒傷好了,你讓他進宮來,本宮同他說。”

得了這一句,顧太太放心了許多,忙應了下來。

********

不論顧家這邊如何焦頭爛額,賈元春卻是一點都沒受影響。此事不僅關系她,也關系著顧延凱和顧家的聲譽,顧家怎麽都不會叫人隨便傳出去,使得人盡皆知的。

梅花庵。後山。

賈元春畫著畫,不時擡頭看一眼山澗那邊。那裏本該有另外一個人作畫的身影的。可如今卻什麽都瞧不見。

沒多一會兒,丫頭走了過來。她也還叫抱琴,卻已不是之前的那個。前頭那個早就死了,她是後來賈元春一手提拔上來的,許是因為想要紀念之前跟著一起長大的奴婢,也許是因為抱琴這名字叫慣了不想改,賈元春依舊喚她抱琴。

“姑娘,奴婢打聽過了。顧公子這幾日都沒來別莊,聽聞被顧老爺打了,讓關在府裏,出不來。”

賈元春手一頓,筆尖的朱砂滴落,在宣紙上暈染開來。賈元春順勢在這處點了一朵紅梅,用得正是顧延凱教她的法子。然後,接著作畫。

這個結果並不意外。顧家雖如今無人在朝堂,卻為後族,一門勳貴,也是有些底蘊的。不論她營造的“賢孝”之名有多大,母親的醜聞卻始終抵在她頭頂,顧家如何會答應?

她本還想再等一等,畢竟,如今離王氏去世才十五個月。雖則父在,母孝可為一年。但若是能再隔一年,滿了二十七的數,於她“至孝”的名聲上更為妥當。

可是她等不得了。一來她年紀不小,已滿了十八,再過一年便是十九,談婚論嫁還需時間,這麽一拖,待得成婚豈不是就二十了?二十,便是老姑娘了。

還有一層,那便是她打聽到顧家在給顧延凱議親。顧延凱比她還大上半歲,若不是因著自小便有的病,而顧家又不願將就,只怕早便娶親了。

而如今他年歲不小,這兩三年來,身體也越發好了起來。親事自是不能再拖了。而以顧家的門庭,她賈元春毫無勝算。甚至壓根不可能在顧家的備選名單裏頭。

因此,她只能迂回婉轉,與他共建伯牙子期之情,再下一劑猛藥。用知己的身份祝賀他將要定親,好事將近。又說自己的困苦。因著母親只是,祖母打算將她遠嫁,聽聞對方年歲已大,這也便罷了,偏還是繼室。其膝下繼子都已十多歲。

如此一來,顧延凱哪能不急!

其實,若是可以,她並不願意騙他。她從沒見過像他這這樣單純的男人,他的眼睛如孩子般清澈純凈,他的心也一樣。

攏住他,讓他愛上自己,她幾乎沒有費多少工夫。

賈元春覺得,自己活了這麽多年,頭一回遇見這樣的人。這般幹凈,纖塵不染。從前,她覺得為了更好的生存,利用些人,使些手段也無可厚非。但如今,她卻覺得,自己玷汙了他。

可她不得不這麽做。顧延凱是她如今唯一能抓住的那根稻草。他身份夠高,又是皇後唯一的侄兒。不論哪個皇子上位,皇後都是嫡母,後族的榮耀依舊在。這是她思來想去,找到的最佳人選。更重要的一點,也正虧了他的單純,她才又這個機會。

賈元春一嘆,將畫具收了起來,囑咐抱琴背著,準備下山。

事情到了這一步,她早已沒有退路可走,她必須要贏。

收拾東西回了府,卻是迎面撞上了夏公公。

“哎呦,賈大姑娘,你可回來了。咱家可等候多時了。請吧,皇後娘娘召見。”

賈元春眼睫微顫,手頭緊了緊,“多謝公公。公公請等一會兒。我剛從外頭回來,且容我換身衣裳。免得穿著這樣,滿身的汗味兒,沖撞了娘娘。”

夏公公笑著,“拿來的汗味。賈大姑娘不是剛從庵裏回來嗎?咱家只聞到滿鼻子的佛香味。正好,皇後娘娘喜歡這個,倒也不必換了。賈大姑娘這便跟著咱家走吧,莫要娘娘等急了。”

賈元春沒料到,竟是這麽點時間也不給她,頓了片刻,隨即一笑,“是。聽公公的。”

也好。這麽看來,是不是說明皇後也急了?看來,顧延凱比她想象的還要喜歡她!否則,顧家便能壓得住的事情,何須勞動皇後?

賈元春深吸了一口氣,如今便只看皇後如何出招,她要如何拆招了!

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!從這一局走第一步棋開始,她便已做好準備,想到了很多可能。因此夏公公的態度雖然強硬,她卻也未曾慌亂。並且,她也已經沒有後路可走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顧延凱的人設就是一個被關在象牙塔裏長大的公主……哦,不,王子。

因為身體原因,顧家擔心絕嗣,只求他活著,保護太好。以至於他的世界十分幹凈透明,像孩子一樣。他單純,卻也過於單純,這種過於單純也說明,因為成長環境的原因而造成的人格缺失。

元春的戰鬥力是很強的!後面,你們會發現更強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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